心魔(1 / 1)

而当他们的脚印踏入那片阴云笼罩的山脉时,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突然压在众人肩头——像是有双无形的手,正按在他们的天灵盖上。

蚀灵渊的阴云裹着腐肉味扑进鼻腔时,沈逸的后颈先炸开一层鸡皮疙瘩。

他脚步顿了顿,腰间储物袋里的系统突然发出刺耳鸣响——这是自变异残能暴走以来,系统最激烈的预警。

“阿逸?”高瑶的手从他肘弯轻轻托住,指尖温度透过粗布衣袖渗进来。

她的剑还未入鞘,剑尖垂在身侧,却有半片剑穗绕上他手腕,像根无形的绳。

沈逸低头,看见她眼尾还凝着方才厮杀时溅的血珠,却在触及他目光的瞬间,弯成月牙。

“灵气在往地底钻。”铁牛突然闷哼一声,板斧在掌心转了个圈。

他后背的伤口早被粗布胡乱裹住,血渍洇成暗红的花,此刻却直起腰板,喉结滚动着嗅了嗅空气,“这味儿......像我老家后山那口填了百年的枯井,底下全是烂了的棺材板。”

灵风的青雾在众人前方凝成人形时,道袍下摆沾着的黑色碎屑簌簌往下掉。

老修士的指尖掐着法诀,眉心一道竖纹深得能嵌进指甲:“三百年前,仙门围剿黑潮教余孽,八百修士埋骨于此。”他浑浊的眼扫过众人,“他们的执念、悔恨、不甘......全被蚀灵渊吞了。”话音未落,沈逸忽然觉得有根冰针戳进太阳穴——不是痛,是凉,凉得人骨头缝都发颤。

“小心!”灵风突然暴喝。

沈逸眼前的景象骤变。

高瑶还站在他身侧,却换了身玄色绣金的道袍。

她的发簪断成两截,碎发粘在苍白的脸上,原本清亮的眼睛蒙着层灰雾,像被泼了墨的潭水。“沈逸。”她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铁链摩擦,“你救不了任何人。”

他下意识去抓她的手,却触到一片冷硬。

高瑶的手腕上缠着赤红色藤蔓,正顺着他的掌心往胳膊上爬,每一寸都在啃噬灵力。

系统的警报声里突然混进无数惨叫,有他第一次种田失败时的不甘,有被正道修士羞辱时的愤怒,还有昨夜高瑶靠在他肩头说“等我们赢了,去青竹山看桃花”的温柔——此刻全变成尖刺,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放屁!”沈逸咬着牙吼,掌心腾起系统催发的灵火。

变异残能在经脉里翻涌,他却逆着痛意攥紧高瑶的手腕。

藤蔓被灵火烧得滋滋作响,高瑶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最后定格成她为他挡剑时的模样:剑尖从她左肩穿出,她却笑着说“我没事,你看,血是红的,不是黑的”。

“哪怕你变成敌人......”沈逸喉结滚动,额角的汗滴进领口,“我也不会放弃你。”

幻境轰然碎裂的刹那,他踉跄着扶住旁边的石壁。

青苔混着腐泥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抬头便看见高瑶正站在三步外——不是幻境里的模样,她的剑还在手里,剑身却在微微震颤,像被什么力量撕扯。

“阿瑶!”他扑过去时,正听见她低低的呜咽。

高瑶的幻境里,沈逸的胸口插着她的剑。

血顺着剑刃往下淌,滴在她绣着玉兰花的鞋尖。

他的眼神很平静,像在看一朵将谢的花:“瑶瑶,你早就知道的。”

“不......”她后退半步,剑穗扫过他的脸。

指尖传来的温度是真实的,是他每次替她擦药时的温热,是他在暴雨里背着她跑了三十里山路时的滚烫。

可剑刃上的血也是真实的,腥甜的味道漫进鼻腔,和那日他替她挡刀时的血味一模一样。

“如果命运注定我们对立......”她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痛感顺着神经窜到眼眶,“那就让我亲手改写它!”

剑鸣声震碎幻境。

高瑶喘着气抬头,正撞进沈逸发红的眼睛里。

他的手悬在她脸侧,又不敢碰,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没事了?”

“嗯。”她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我没事。”

“奶奶的!”铁牛的吼声从左侧传来。

三人转头,正看见那汉子挥着板斧劈向空气,斧刃带起的风卷得周围落叶打旋,“什么牛鬼蛇神,也配来老子梦里撒野?

老子的梦啊......“他突然顿住,耳尖泛红,”反正比你们的热闹!“

灵风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青雾绕着铁牛的板斧转了两圈:“心有执念,方有心魔。

你这一关,过得分明漂亮。“老修士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前方——一座爬满藤蔓的石门正从雾里显出身形,门楣上的铭文被苔藓覆盖,却仍能辨出几个古字:”唯有直面真心者,方可入此界。“

沈逸擦了擦嘴角的血,突然笑了:“虚蚀意志倒会挑人。”他踢开脚边一截枯藤,指尖划过石门上的铭文,“怕不是专门筛那些心志不坚的,好当它的养料?”

“要进?”高瑶摸出枚止血丹塞进他嘴里。

“来都来了。”沈逸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指腹蹭过她腕间那道旧疤——是半年前为他挡的刀伤。

他推开门的瞬间,风卷着腐叶灌进来,门内的空间像被揉皱的锦缎,中央悬浮着面青铜巨镜,镜面蒙着层灰,却清晰映出四人的影子。

沈逸的影子穿着血袍,高瑶的影子站在对面,两人之间横着条裂谷,谷底翻涌着黑雾。

铁牛的影子跪在地上,板斧断成两截;灵风的影子闭着眼,道袍上全是裂痕。

“这就是你们的未来。”镜中突然响起无数重叠的声音,“放弃吧,挣扎无用。”

沈逸盯着镜中自己的眼睛——那双眼和他此刻的眼睛太像了,都燃着团火。

他松开高瑶的手,抬手按在镜面上。

镜面传来刺骨的寒意,却压不住他掌心的温度:“我沈逸活了二十三年,最会干的事就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阿逸!”高瑶抓住他的胳膊。

“无论未来如何......”他侧头对她笑,眼尾的泪痣被镜光映得发亮,“我都不会让这一天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