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淮愣了一下,自从明白什么是仇恨之后,他就失去了常人所拥有的一切资格。
不能委屈,不能喊疼,不能流泪。
这么多年来,他都已经接受了这种命运,可是突然有人告诉他,他其实可以不必假装坚强。
突然间,一种难以言说的委屈涌上心头,为了曾经的那个自己。
楚云淮极力控制着,才没让自己失态,他声音有些低哑笑着应道:“好啊,那以后我如果受了委屈,受了伤,你就帮我吹一吹。”
许尽欢咧嘴一笑,给他夹了一片山药放在了他的碗里道:“快吃吧,饭菜都要凉了。”
楚云淮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许尽欢好奇地问道:“哥哥为什么喜欢吃山药?”
她记得前世她给楚云淮做过许多糕点,起初他连碰都不碰。
直到后来她端过去一盘山药糕,他竟然吃了。
而且,他在吃山药糕时流露出来的神情很是奇怪,就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却又强忍着泪水。
只是当时的她并不明白一盘山药糕他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还以为他是被她给感动了。
如今想来,这山药对楚云淮来说,应该是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听许尽欢问起,楚云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于是他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他道:“我在外面游历江湖的时候,曾遇到一个孩子。
那孩子七八岁的样子,在渡口做苦力就只是为了几枚铜板。
我心中好奇便跟了过去,发现那孩子拿着铜板去了糕点铺子。
因为他的铜板就只够买山药糕的,他便买了这最便宜的山药糕。
他怕糕点冷掉就不好吃了,于是就揣在了怀里一路跑回去,想让自己的母亲尝一尝。
因为那天是她母亲的生辰,他买不起贵重的礼物。
只是每次路过那家糕点铺子的时候,觉得他们家的糕点非常的香。
他高高兴兴地把糕点送给了自己的母亲,结果你猜怎么着?”
许尽欢眨了眨眼睛道:“他母亲一定很高兴。”
“不。”
楚云淮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他母亲很生气,将他买来的山药糕全都摔在了地上,还将他痛骂了一顿。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还以为是自己买来的糕点不好吃。
他把糕点捡起来,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将那些脏掉的糕点,一口一口全都吃掉了。”
许尽欢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母亲?
而且,她总觉得楚云淮故事里的孩子,就是他自己。
她吸了吸鼻子道:“他的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楚云淮也想知道,他的母亲为什么会这么对他?
而这件事就发生在那场噩梦之前。
此后,每当看见山药糕,听到山药这两个字,他总是会想起当初那个满怀爱意想给母亲惊喜却被无情践踏的可怜孩子。
“许是他母亲不喜欢吧,总之我瞧着那孩子可怜,于是走过去和他一起吃掉了那脏掉的山药糕。”
楚云淮笑了笑道:“这件事对我的感触太深,我才会喜欢上山药,也算是对那个孩子的慰藉吧。”
许尽欢知道,这一定就是楚云淮小时候的经历。
他的心上有一道伤,而这道伤是他的至亲至爱留下来的。
她不明白,仇恨真的比自己的骨肉还要重要吗?
至于容妃娘娘,在她前世的记忆里,她就是一个已经“死掉”的人,从未出现过。
原来她藏在看不见的地方,一直都在操控着楚云淮的人生。
许尽欢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山药吞到了嘴里道:“哥哥爱吃的话,改日我给你做很多很多的山药糕,各种口味的,保准你吃个够。”
楚云淮有些意外:“你还会下厨?”
许尽欢被他这话惊得呛了一口,咳嗽了起来。
楚云淮忙拍着她的背道:“慢点吃。”
说着,他将茶水递给了她。
许尽欢喝了一口茶,有些心虚地圆着自己的慌:“我是不会下厨,但我可以跟娘亲学啊。”
楚云淮一言难尽地盯着她道:“还是算了吧。”
许尽欢在他的表情里看到了嫌弃,她捏着拳头有些凶地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相信我能学会?”
楚云淮是不相信,小丫头从小娇生惯养,功课都学得马马虎虎,更别提是下厨了。
他掩着唇轻咳了一声道:“没有,我是担心你受伤。”
“你就是怀疑我!”
许尽欢哼了一声,她气得连饭都不吃了,站了起来道:“你等着,我定要让你对我刮目相看。”
说着,气鼓鼓地转身就走了。
楚云淮都来不及解释,小丫头就跑得没影了。
他怕许尽欢置气当真去学下厨做什么糕点,万一伤到可如何是好?
于是放下筷子,先去了许尽欢的院子,见人不在他快步朝着厨房走去。
此时天色已黑,厨房里早已熄了火,许尽欢连丫鬟都没带就独自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前世为了做个贤良淑德的妻子,除了琴棋书画外,她还学着洗手做羹汤,只是这玩意可比棋琴书画要难多了。
只可惜于厨艺上她的确没什么天赋,学了很久做出来的饭菜依旧是难以下咽,不过好在这糕点她做得还不错。
后来熟能生巧,倒也像模像样。
今日被楚云淮几句话刺激到了,许尽欢便想证明自己,这才大半夜跑到厨房来。
虽然隔了一世,但于她而言不过就是数月而已,因此动起手来丝毫不陌生。
她净了手便开始揉面,因为太过认真也没留意楚云淮跟了过来。
楚云淮寻来后,就看见许尽欢独自一人背对着她在揉面,且看她的动作似乎很是娴熟。
他心下狐疑,于是躲到了后窗那里偷偷打量着厨房里的人。
就见许尽欢揉好了面之后,就开始蒸山药。
分明没有人在一旁指导,可她每一步都好似炉火纯青,仿佛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做过了无数次。
楚云淮又想起了之前的怀疑。
一个自小被娇宠不爱读书写字的娇蛮小姑娘,却能将复杂的琴曲完整无误地弹奏下来。
而许尽欢说,是因为她做了郡主后才学的,可当时镇北侯来京只有半年的时间。
她如何能在半年时间熟记那么复杂的指法?
还有她的厨艺,她明明就会且还十分娴熟,又为什么要说谎呢?
她究竟在隐藏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