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初春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提着沉重的水桶，摇摇晃晃地跟在竹红身后，手心被粗糙的桶柄磨得生疼。

回到杂役房，大多数奴婢已经躺下了。

通铺上密密麻麻排满了人，只剩下最靠门的一个角落还空着。

那里离门最近，寒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是最差的位置。

“你睡里面吧。”

竹红指了指靠墙的一小块地方，“我睡外面挡风。”

夏汐颜想推辞，但竹红已经把自己的薄被铺在了外侧。

她只好轻声道谢，在角落里蜷缩起来。

地铺只铺了一层薄薄的稻草，躺在上面能清晰地感觉到地面的寒气透过布料渗入骨髓。

被子又薄又硬，散发着一股霉味，盖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温暖。

“冷吗？”夏汐颜小声问。

竹红轻轻“嗯”了一声：“没事，睡吧。”

夏汐颜把自己的被子往竹红那边扯了扯：“我们靠紧点，暖和些。”

两个女孩紧紧依偎在一起，借着彼此的体温抵御春寒。

寅时的更鼓刚响过第一声，夏汐颜就被一阵粗暴的摇晃惊醒。

她艰难地睁开酸涩的双眼，看到竹红焦急的脸在昏暗的油灯下晃动。

“汐颜，快起来！周嬷嬷最讨厌迟到的奴婢。”

竹红压低声音催促，同时将一件粗布外衣塞到她手里。

夏汐颜撑起疲惫的身体起来，杂役房里一片忙乱，几十个奴婢挤在一起洗漱更衣。

夏汐颜用冷水抹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得她一个激灵，睡意顿时消散大半。

“集合！”周嬷嬷沙哑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奴婢们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小跑着到院子里排成两列。

夏汐颜被竹红拉着站到了队伍末尾。

东方的天空才刚泛起鱼肚白，几颗残星还挂在天际。

周嬷嬷拄着藤杖，眯着昏花的老眼清点人数。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褐色棉袄，灰白的头发挽成一个紧实的发髻，脸上的皱纹像刀刻般深邃。

“新来的，站出来。”周嬷嬷突然道。

夏汐颜心头一跳，低着头向前迈了一步。

她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周嬷嬷目光在她苍白的五官上停留片刻，眉头微皱：“罢了，今日你先打扫南苑庭院。”

夏汐颜刚要应声，就听见怜晓插嘴道：“嬷嬷，南苑不是归翠柳负责的吗？”

“翠柳病了。”

周嬷嬷头也不回，“怎么，我安排活计还要经过你同意？”

怜晓立刻低下头：“奴婢不敢。”

周嬷嬷冷哼一声，继续分配其他人的工作。

夏汐颜悄悄松了口气，南苑听起来至少比刷夜香桶强。

分配完毕，奴婢们各自散去。

夏汐颜正要去拿扫帚，怜晓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别高兴太早。”

怜晓讥讽地笑着，“你打扫完庭院，再去洗衣局把今天的衣服洗完。”

夏汐颜握紧扫帚柄：“为什么？周嬷嬷只让我打扫庭院。”

“哟，还敢顶嘴？”

怜晓突然变脸，猛地推了夏汐颜一把。

“你以为这是你的夏国皇宫？在这儿，我说了算！”

夏汐颜猝不及防，向后踉跄几步。

“你有什么资格问为什么？”

周围的奴婢们或同情或幸灾乐祸地看了几眼，却没人敢上前帮忙，得罪怜晓的下场，大家都心知肚明。

怜晓居高临下地俯视夏汐颜，“干不完，今天别想有饭吃！”

夏汐颜站起来，怒火在眼中熊熊燃烧。

就在怜晓还想继续挑衅时，夏汐颜反手打了她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在院子里回荡，怜晓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夏汐颜竟敢还手。

周围的奴婢们也都停下了动作，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怜晓回过神来，捂着脸，尖叫道：“你敢打我？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贱婢！”说着便扬起手想再打回来。

夏汐颜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拧，怜晓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啊”地惨叫一声。

夏汐颜冷冷地看着她：“在这儿，你说了不算，我可不是好惹的。”

怜晓疼得嗷嗷叫，不敢再言语。

周围的奴婢们看向夏汐颜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敬畏。

夏汐颜松开怜晓的手，拿起扫帚，头也不回地朝南苑走去。

“汐颜！”竹红小跑过来：“你没事吧？”

夏汐颜摇摇头：“没事。”

竹红担忧地看着她：“南苑那么大……”她犹豫了一下：“等我干完分内的活，就过来帮你。”

夏汐颜摇头：“不用了，怜晓明显是针对我。你若帮我，她不会放过你的。”

“可是...”

“真的没事。”夏汐颜拿起扫帚，“去吧，周嬷嬷看着呢。”

竹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到周嬷嬷站在廊下，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这边。

她只好点点头，匆匆离去。